展览导赏 | 在中外女性艺术中,看见“我是谁”的深层叩问

“衔尾蛇之歌:中西女性视角下艺术和收藏”正在上海久事美术馆展出中,此次展览通过5个板块串联了40余位中国与西班牙女性艺术家的44件作品,其中不乏来自两国女性藏家的重要收藏。

作为展览开篇的第一板块——“反身之思”,直指女性创作的核心议题:身份。本期展览导赏,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个充满感性与深度的艺术空间,解锁每件作品背后的故事。


《编织抽象画(黄色-红色)》特雷莎·兰塞塔

综合材料(棉、羊毛与塔夫绸),200x200cm,2000

耶拉收藏

《编织抽象画(黄色-红色)》是西班牙艺术家特雷莎·兰塞塔的装置艺术作品,它宛如一部“文化备忘录”,既承载着西班牙本土的纺织手工传统,又将时间线拉得更远——藏着摩洛哥的记忆符号,也呼应着罗马时期的编织技艺。

艺术家特雷莎对这件作品的解读格外动人:“即便作品署着我的名字,它也不该是我的专属财产。”艺术家通过手手相传,延续着古老的传统和智慧,在她看来,她的作品是在镜像(mirror)历代妇女的劳作,艺术从来不是独自完成的旅程,手工编织的一针一线、创作过程中的交流碰撞,都是“合作”的见证。这份对“共享价值”的坚持,让作品超越了材质本身,成为对艺术本质的温柔叩问。


《Beyond The Pale(出格)》刘诗园

版画,240x320cm,2014

干玮玮收藏

第一板块中,有一件自带“静谧气场”的大体量作品——刘诗园的《Beyond The Pale(出格)》。因现居北欧,刘诗园将作品背景设定为北欧的森林,但森林上空悬着的那轮明月,却藏着最东方的乡愁,让人瞬间想起“月是故乡明”的缱绻。当北欧的清冷与中国的温情在画面中交融,我们看到的不仅是风景,更是艺术家对“故乡”与“自我”的双重凝视。

目前,这件作品由女性收藏家干玮玮珍藏。在塞万提斯学院的“女性收藏对谈”中,干玮玮的分享让这件作品更添温度:“第一次在美术馆看刘诗园个展,上楼梯时突然撞见它,整个人都被震撼了。后来把它挂在床头,一挂就是好几年。”


《一句话 No.097》尹秀珍

不锈钢、旧衣物,直径39.7cm,厚度4.5cm,2021

张琼收藏

尹秀珍作品藏着细腻的“人间烟火气”。作为中国当代艺术界的重要女性艺术家,尹秀珍长期以旧衣物、回收物品为创作素材——这源于她的童年记忆:母亲曾在服装厂工作,衣物于她而言,是时光的载体,也是生活的痕迹。

这件名为《一句话 No.097》的作品是一个创作系列中的一件,这个系列由百余件个人衣物剪碎重组而成,这件作品最终拼出一句“全名词”的话文字:袜子、内裤、文胸、短袖衫、条绒裤、裙子、夹克,描述了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包裹在人体上的衣物,看着这句话,我们仿佛可以想象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这些来自陌生人的织物,被盘成类似电影胶片的形状,像一部无声的 “社会档案”——记录着不同人的审美、不同时代的潮流,也串联起人与人之间隐秘的联结。


《睡美人》马秋莎

影像,时长4´44″,2015

步入展厅,会听到细碎的“冰裂声”与“布谷鸟叫声”,仿佛能感受到万物复苏的气息。这件来自中国艺术家马秋莎的影像作品《睡美人》,其主题源于大家熟知的童话故事,在她的镜头下有了新的解读:被物化的“睡美人”不再等待他人唤醒,而是自我苏醒——影片最后,女性睁开眼的瞬间,恰似“娜拉出走”的现代续写。有趣的是,这部看似复杂的影像,却是用“低科技”,“低成本”的方式创作的创作方式却格外质朴:马秋莎用冰冻结照片,在烤箱烤盘大小的空间里完成拍摄,4分钟的时长里,藏着“冰封—苏醒”的隐喻。


《沃德兰-洛丽塔6》马秋莎

水泥板、尼龙袜、木板、树脂、铁,110x110cm,2022

顾芷宁收藏

而旁边的装置作品《沃德兰-洛丽塔6》则饱含冲突之美更具冲突感:脆弱的蕾丝丝袜包裹着破碎的坚硬水泥。这件作品背后,是马秋莎的双重记忆:一是北京郊区未建成的 “亚洲最大游乐场” 沃德兰,如今只剩瓦砾;二是童年时坐在妈妈自行车后座,看着妈妈穿丝袜的小腿与水泥地面擦肩而过的画面。于是她收集亲友的丝袜,让丝袜成为“世代审美简史”,也让“脆弱与坚强”的女性特质,在作品中静静流淌。


《无题(女妖,卡门)》玛丽娜·努涅斯

影像,时长1´17″,2005

阿莉西亚·阿萨收藏

影像作品《无题(女妖,卡门)》来自西班牙艺术家玛丽娜·努涅斯,画面中人物的特殊视觉效果,源于她对西班牙艺术传统的当代转译——在西班牙艺术中,“异类”“怪物”是长期被关注的主题,比如十七世纪委拉斯凯兹笔下宫廷里的侏儒、异类形象。玛丽娜以数字艺术的方式,让这一传统在当下重生,探讨“不一样的存在”的价值,也促使我们反思标准身体和容貌焦虑。


《Bang! Bang! Bang!(砰!砰!砰!)》史怡然

木板丙烯,160x110cm,2023

刘宝丽收藏

而中国艺术家史怡然的作品《Bang! Bang! Bang!(砰!砰!砰!)》则把目光投向东亚文化。画面里的鄂伦春族帐篷,藏着她对民族历史的深度考察:鄂伦春族曾是中国唯一允许持枪打猎的民族,禁枪后,许多男性靠饮酒消愁解失落。于是,史怡然在画中让帐篷旁挂着兽皮,把枪支变成写有“Bang!”字的酒吧霓虹灯——艺术创作、地方志地质研究、民族志考察在此交织,让作品成为对民族身份与生存状态的深刻反思。


《风雨》喻红

金箔、布面丙烯,113.6x101cm,2011

张琼收藏

喻红的作品《风雨》与张子飘的《LILY 05》,呈现了女性艺术的两种力量。作为中国写实绘画的领军人物,喻红用金箔做画底,描绘了“突逢大雨的狼狈时刻”——下班路上遇雨的女性,狂风吹弯了伞篷抚乱了头发,然而在这不期而遇的混乱狼狈中入画的女性依然保有优雅的姿态和平静的表情美感。金箔的华丽与场景的日常碰撞,让“平凡时刻的尊严”有了具象表达。


《LILY 05》张子飘

布面油画,190×120cm,2020

干玮玮收藏

年轻艺术家张子飘的《LILY 05》则截然不同:大尺幅的画布上,色彩碰撞激烈,刮擦的笔触里满是张力。人们常说她的作品有“男相”的激情,但这份力量恰恰是她的女性表达——画中的百合并非写实的标本,而是充满各种可能性的形态,恰似不被定义的女性自我。


《无题(葡萄园I)》

富恩特萨尔·阿莱尼亚斯

(朱莉娅·富恩特萨尔和巴勃罗·阿莱尼亚斯)

伊鲁科木、薄帆布和钉子,235×150×15cm,2023

耶拉收藏

第一板块的尾声,有一件特殊的作品——《无题(葡萄园I)》,由富恩特萨尔·阿莱尼亚斯(朱莉娅·富恩特萨尔和巴勃罗·阿莱尼亚斯)2位艺术家共同创作,他们将2人的合作称作“艺术二重奏”。作品探索的“二重性”与“二分法”,是贯穿东西方哲学与宗教的永恒母题——从柏拉图、笛卡尔的哲学,到道家、儒家、佛教的思想,都能找到它的影子。

这对艺术家以当代视角解读“二重性”:他们不追求永恒,反而关注“稍纵即逝”与“不平衡”——就像当下社会里,很多关系、很多身份都在流动变化。遗憾的是,这组作品本有两件,另一件未能来到中国,但仅这一件,已足够让我们思考:差异与共性,对抗与对话如何在每次或大或小的抉择中摆荡与平衡在二元对立的世界里,如何找到自我的位置?